池中鲤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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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珠夫人

【十九】肋骨


青王第一次被挑衅威严,颇为意外。血污了那双传世珍宝,令他连连咂舌。


“千两黄金啊,就这么毁了?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。”


青王顿了顿,又说:“苏公子,你欠我千两黄金……你得拿你身上的东西还。”


海皇族最后一只血脉,被重重玄铁死锁着,双眼已蓄满鲜血,整张清俊容貌显得狰狞。听见这话,桃色嘴角轻蔑上扬。

“你最好祈祷我死在这儿。”


“我会的。”青王如是说着,对狱卒道:“取刀来。”


风一般自由狂妄的少年,如十年前的方鉴明。以千军迎万军,抱以死战的决定,孤傲的立于阵前,笑意明艳如春。


我若不死,死的就是你…




鲜血次次染红生石灰地面,沸腾为红雾。鲛人之躯,非致命伤轻易不死,海皇族生命力尤其顽强。他的身体一边被割裂,一边愈合…整整三日,狱卒每每回忆起石灰牢中那不似人声的悲鸣嘶吼,都一阵胆寒,


“叫那群鲛人奴隶,来叩拜他们的海皇大人。”青王慢条斯理擦去满手的热血。

“拜完,就把眼剜了制鲛目珀罢。此生他们能见过一眼心心念念的海皇,不亏了。”



白衣公子策马入城那日,是大寒。


叶城最大鲛人奴隶黑市,名星瀚云庭,常作鲛奴表演,以虐待鲛人取乐。这次的压轴珍品,竟是传说中可于银月生辉的海皇肋骨。


白霜裹叶城,满城雾凇与冬花,银装素裹分外妖娆,都不及公子面纱下苍白的面容。白马连鞍都没拴,马两腹肋粉红鲜艳,风般席卷碎雪,直奔王城境塔。


白马一跃,守城的士兵竟都拦不住他。冷空中浮璇一种从未闻到过的雅致香气。那人是谁。


那般风姿,那般气息,冥冥中,三个字在所有人脑海中浮现。


千金难买霁风一笑。


艳名与煞名皆满天下的白衣战神,方鉴明。



白衣翻身下马,千里良驹竟口吐白沫倒下,活活被方鉴明累死了。雪白马腚都是鞭抽的龟裂伤痕,奇怪的是马两肋皮毛上无伤,却满是鲜血。


“监牢禁地!来者何人!”


“滚开。”

雪衣的美人懒得废话,一柄袖剑舞如流水,将囚牢守卫的重矛挑卷缴械。薄剑一过,道道直取敌人腿弯筋络,只一剑,就卸去他们站起来的力气。


守卫躺了满地翻滚哀嚎,这才看见那白衣公子的衣衫下同样血迹斑斑。


方鉴明这一路跑死了六匹马,到后面连上鞍的时间都没有,昼夜兼程,大腿内的皮肉早被烈马粗糙皮毛磨破了,血与布粘在一起。


青王率青甲护城军将整座监牢团团围住,老神在在的揣着手,迈过幽深长廊横七竖八躺了满地的狱卒,走进最深处那间专门修建来为了关押海皇族的石灰牢狱。


雪衣孤身立在牢内,面纱下模糊的轮廓紧绷着,看向那血溅如花,竖条漆黑锁链和铁钩的石灰墙。他脚下的整块石灰岩满是被烫干涸的血迹,已成了丑陋的褐色。


这牢内空无一人,却泛着浓得人反胃的血腥。


方鉴明的剑尖滴血,一滴一滴蒸发出哧音,他轻轻拽下面纱,睫毛上的白霜被牢内高温蒸汽融化,点点露珠晶莹,似泪似冰。那双薄情而迷人的桃花眸扫过石砧上染血的针锥刀钳,声线寒胜冰,已然透出决绝的杀意。


“他在哪。”


青王含笑看了他一会儿,人觉得不可思议。惆怅东栏一株雪,这朵美名远扬的霁风花,竟真为了那条小鲛人,风尘仆仆的飘来了空桑。


“清海公问的是谁?”


剑锋得能破雾断水,就是再普通的剑到了方鉴明手里,都能成天下第一的杀器。剑尖直指青王咽喉,护卫立刻将长矛对着方鉴明。

方鉴明脸上毫无惧色,一步步将长廊里密密麻麻的士兵逼出暗不见天日的牢狱。他笃定这群人不敢碰他,又或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。

“苏摩在哪!”


“哦。你说他啊。”青王恍然大悟,回道:“杀了。”


霁风花微微一颤,喉中轻哽,一字一顿道:“凭你?”


“是啊。凭我不够么?”


方鉴明已将青王逼到监牢外空旷的地面,闻不到苏摩的血的味道,才能压住心口的痛意。此刻牢外已围了上千护城军,说话间,霁风馆埋在空桑王城内的几名暗卫赶到,紧紧护在清海公身侧。


方鉴明喉头轻轻咽了一记,眼底猩红如血,与那讪笑的男人对视良久。慧极近妖的清海公从青王眼里抽丝剥茧的,读出了不甘。


不甘,因为情痴公主为苏摩博得了一线生机。空桑国王亲口驳了死刑。改为…


方鉴明闭眼,九州各国律法倒背如流,仅瞬息,薄剑一收,命令道:

“去天阙,命所有暗线放下手中一切事务搜山,务必找到被流放的方苏公子。”


方鉴明此举,是要碎了十年来埋在空桑的所有耳目,断了两州所有联系,集大徵在空桑的所有力量去找苏摩。


青王呵道:“这是空桑国界,方鉴明你敢!”


“你看本公敢不敢!”

方鉴明厉声回道。他眼里流光熠熠,如冷火在燃。

“你焉知我不会带流觞军踏了你那一亩三分封地!他若有事……我跟你没完。”


春蚕到死丝方尽。


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了。当年九州伐海欠下的不战条约将要到期。这些年诸国蠢蠢欲动,几番试探内战刚平息的大徵。

他死后,流觞军就不再是大徵最利的剑。


算无遗策的方诸能做的,就是给瀚州,给云荒,一个三十年不碰中州的君王,能再给九州三十年的安定。


这其中环环相扣,苏摩就是最关键那一环。


倘若…


倘若摩儿真的不在了。


方鉴明跨上黑马,脊背挺拔如松竹,睥睨千军。


趁他还有一口气,定将空桑当鸡来杀给剩下几只猴子看。这便是敢试他锋芒的代价。


没人敢真的碰他。世人皆传,帝旭是个断袖,谁碰了方鉴明,谁就要与整个中州,兵戎相见。


黑马踱步,昂首信步带着背上的美人,从容离开王城。等到守卫军看不见那道坚毅的背影,他才微微蜷缩的弯下了腰,手握不住剑,被抛弃在雪地里。


老马识途易认主。


马带着他走出叶城,到了大徵在空桑的暗哨岗客栈。马背上的男人已经陷入昏迷,雪白面容毫无生气的垂在漆黑鬃毛中,苍唇一道血线,湿了马颈鬃毛。


暗卫将清海公抱进客栈,解开衣襟,那伤口果然又裂开,溢着黑血。医佐颤栗不止,手持匕首剜伤口处溃烂的腐肉,又以羊肠为线,生生将伤缝合。


“摩…”


医佐靠近仔细听,病人口中呢喃 还安 二字。


“什么?”


“看你的病,多余的事不要管。”暗卫将剑比在医佐脖子上。


旦旦还平安。整个霁风馆都知道,那是小公子的名讳,清海公亲自为小公子制了一块玉佩,镶嵌鲛珠,一刀一刀刻了还安二字。


赶走方小公子后,清海公常将玉佩带在身上,时而摩挲,凝神远望。却从不开口问暗哨,他还好不好。


清创之后,方鉴明的冷汗已将床褥湿透,陷入深度昏迷,偶尔呓语…皆是小公子的名字。


暗卫轮流守在床边,为清海公一次一次擦干净从嘴角无意识淌出的鲜血。气血攻心,身体极度疲惫,伤口撕裂,余毒未清,放在旁人身上要昏个十天半个月的重伤,方鉴明仅两日就苏醒过来。


“找到了么。”他胸膛几乎被绷带缠满,两肋凹陷,鞭伤仍有余印。层层白衣合襟系紧衣绳,将瘦削的肩膀武装的宽阔。


方鉴明偏要穿风光霁月的白色。


黑衫能隐藏伤痛,白衣不能。他必然要将自己强大成一座永不坍塌的雪山。

所以旁人窥不见白衣染血,就连幻想他脆弱的余地都没有。


两个小暗卫你看看我、我看看你,没敢接话。


入冬了,大雪封山,轻功再好的人,也不能踏雪无痕二十四个时辰。终究要靠双腿双手匍开厚雪,绵延千里的天阙山,是空桑国天然险塞,堪比中州黄泉关。


重伤的苏摩被扔在哪一座山,山顶还是山腰,他们不知道,只能一座一座的雪山筛查。


涂过胭脂,粉饰脸颊,方鉴明依旧是风雨不动的银甲战神。他披上白狐氅,手刚碰到客栈木门。


“公爷……”


两名小暗卫闷头跪下了。


“怎么。”方鉴明问。


“…昨日天阙山雪崩了……小公子他可能…”


暗卫许久没有听见清海公的回答,抬起头,看见他仍是面无表情,似乎在等他们把话说完。


“每年雪崩,就没有生灵能活着越过天阙山…小公子可能已经…不在了。”


方鉴明缓缓叹了口气:“可能不在了,可能还在呢。传信回天启,流觞军兵符…本公放在了,陛下榻内的暗格里。”


若我回不去…


方鉴明没有说下去。他轻抚胸腔,仍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痛意。有种无形的力量指引他向前去,再向前去。有人在天阙山中想着他。


“加派人手,继续搜。”

清海公紧了紧衣襟,推开门扉,迈入城郊的风雪。


腰间打着五色络子的玉佩,轻轻一响。

 

 

 

十年前他将摩儿从雪山救下。


十年后,一样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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