池中鲤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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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罡

【五十一】黑云压城


粘湿冰冷的气息吐在耳廓,令方诸头皮发麻。


阳光是温暖的,背后是冰冷的。


方诸闭了闭眼,瞬间抽出霜还。回手间寒冰般的剑身体蓄力斩下。


锵!


剑身斩在了一条坚硬的仙绫上,那仙绫微微弓着身子,犹如死去僵硬在半空。眨眼间像虫蛇般蠕动,爬上了霜还。霜是软剑,被仙绫绞得剑身弯折。


玄穹的身影被仙绫遮挡着。


在仙绫爬上手腕之前,方诸果断舍弃了霜还,飞身至金澈宫院。他的法力运转有些滞涩,每至腰椎便有刺刺麻麻的感觉,但此刻已无暇顾及。


原本站满巡逻的天兵天将的金澈宫静悄悄的,前院的花池里还有金鳞摆尾,池塘中样是玄穹天帝的金色神像。天下百姓的信仰是一颗一颗金色的光斑,盘桓在神像周围,犹如一条灿烂披纱。


神,因信仰而存在。


方诸飞过花池,却见宫门紧闭。


他刚想硬破大门,门却从外缓缓推开了。


一抹纯粹的银色出现。


白振易迈进金澈宫,缓缓将门关上。他生的金贵而精致,睫毛,眉宇都是白色,眼珠是灰银透着一些蓝,仿佛下过雪的晴空。


“……振易。”


与他对比,方诸此刻过于凌乱。


“振…易……”


白振易冲他笑了笑,然后熟悉的笑容渐渐消失,变成一张对待妖魔时才有的无情情态。


含章仙君解开了朔痕,重剑横在门前。


他轻薄的嘴唇开闭,嗓音与宫殿深处的苍穹一起响起:“乖孩子,回来罢。”


方诸脚下飘动着丝带的影子,他缓缓抬起头,三条缚仙绫就在头顶。


……


李灿有整整三日没看见方诸了。


那日方诸被白振易抱进金澈宫治疗就三日没露面,白振易也三日没露面。整个九重天被一股莫名的不安笼罩。


流觞仙君…不是出事了罢?


几位平日就与他交好的仙君轮番想要慰问,都被天兵天将挡在门外。


更有一傍晚日,金澈宫的正上方炸开了一朵雪白的烟花,是流觞仙君的仙印轮廓。当年咸海一战,为了把蛇妖逼到人烟稀少的咸海之地,众仙制定了周密的计划。


这轮银色的烟花是“危机”的意思。


众仙不解其意,而破军仙君是个缺心眼的,大剌剌去问了。


他吃了个闭门羹。


天帝视如亲子的白振易靠在自己的剑柄上,依旧那副目中无人的态度:“鉴明病了,天帝说谁也不许打扰他养病。”


这些日子补品似流水般涌入金澈宫,全都是阴寒属性,可见流觞仙君病的多严重。


“所以到底是什么病?不能你说病了就是病了,我也是鉴明的至交。要见他。”李灿说。


白振易华丽地给了他一个白眼,金澈宫大门砰地关上了。


……


“就这样?”四尺玉挑眉。


李灿气鼓鼓的:“不然呢?那门上有天帝的封印,除了白振易任何人不得自由进出。要么你当我不破门而入揍那兔崽子一顿!”


四尺玉陷入沉思。


“鉴明此番回来,状态便不对。”


“是,我也觉得,但那姓白的就不肯说实话……”李灿愤然。


四尺玉摇头:“不是含章仙君不说实话,应该是天帝不想让外人知道。”


是保护,还是什么,难说。


两人正大眼瞪小眼,小仙子敲门来报。


“含章仙君…不、不好了。”


四尺玉放下杯盏:“有事说事,切忌避谶。”


仙子叩首,哆哆嗦嗦地说:“天、天帝下诏说流觞仙君………疯了。”


“什么?!”两人异口同声,惊然起了身。


流觞仙君这疯病来的蹊跷。


很可能是再北冥时被相柳下了什么歹毒的咒术,起初是嗜睡乏力,手脚冰凉,与蛇毒症状相似。很快就变成精神恍惚,神思摇摆不定,有时发呆。渐渐变严重了,就性情大变,甚至不认识人了。今晨时误将含章仙君视作妖魔,用簪刺伤了胸口。


含章仙君难过极了,还怕天帝生气,极力隐瞒。


但这都不是最离谱的。


最离谱的是,他以男子之身怀了相柳的真身。


便是相柳被毁灭的那个真身。


天帝猜想是流觞仙君腹中的相柳真身作祟,将他的神志蒙蔽,才使他变得是非不辨,六亲不认。


天帝有多疼爱流觞仙君是三界有目共睹的,为了将人救出北冥,甚至不惜要与阴界开战。


流觞仙君如今变成这样,他不知有多痛心。所以,不惜用九重天的一切宝物和自己的神力去治愈方诸。


延寿仙君曾进入金澈宫看过一次,说流觞仙君只要不说话,看起来就还算正常。但把脉的时候,仙君突然对他说:“振易已经死了…你有没有摸过他的脉?”


延寿做为一个神仙,都被方诸这句话吓出一身冷汗。瞬间觉得阴森森的。


最要命的是,他这副论调与当时被相柳俯身的蛟龙一模一样。


“他是一捧枯骨,是一具尸身傀儡。延寿…你帮我递话给四尺玉,让他去找旭儿。”


“…仙君…仙君……你真的应该多休息仙君。”延寿把自己的手腕从方诸冰冷的手指间扯出来。


流觞仙君,三界第一美人,一身素衣坐在天帝的金榻上,永远梳理的整齐而柔顺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身后,眼下微青,唇干燥而苍白。


他身体虚弱的厉害,却不肯喝含章仙君喂的药。


延寿摸了半天,只摸出他的身体里似乎被种过淫纹。


流觞仙君在北冥阴界经历了什么…那所谓的真身又是怎么弄进身体里的,用脚想想都能想到了。被自己的徒弟这么折磨,疯…好像也是合理的。


方诸摔了药碗,低哑道:“玄穹乃共工所化,我腹中是他的真身!”


嚯,疯的蛮厉害。


延寿左看看,右看看。含章仙君那般桀骜的性格,也愿为了发疯病的方诸低头捡碎碗渣子,然后温声哄着:“好好好,鉴明说是谁的就是谁的。但这药是天帝珍藏的雪灵芝,你就好好喝一口。行么?”


延寿看在眼里,心里只剩揶揄。


情字真是磨人啊。


延寿仙君走后,白振易也不再捡地上的碎片了,他略显僵硬地直起身子,走到角落阴暗处静静站着。


方诸好容易燃起的一点希望破灭,孤零零坐在床上。


约莫天要黑时,玄穹理政回来,看见满地狼藉就知道方诸又不肯喝药了——不对,就没好好喝过。


“你是叫谁惯成这样,一言不合就摔东西。”玄穹低声问。


方诸侧蜷着身子,并不理他。


药已经在地毯上干枯成块,天神只是微微挥手,摔碎的药碗和药就恢复原样,唯独有些凉了。


“雪灵芝,对你身子好。来喝了。”玄穹坐在床边。


方诸疲倦冷笑道:“是对我身子好。还是对那个东西好。”


“自然是都好。”玄穹说:“你那小徒弟将你的法力锁了太久,它饿坏了,现在需要的灵力越来越多,你身体里这点已经不够了。乖,把药喝了,你也少遭罪。”


方诸没有说话,但猛地把那药碗打翻了。


药汁在半空流动着,画了几个圆,又回到了药碗里。


玄穹无奈至极,用说教的语气问:“鉴明,你为什么非要将简单事情搞得如此麻烦。”


“你是疯子…”方诸哑声。


“疯不疯的不都是将你养了这么大。”玄穹叹气:“其实孤是谁又有什么关系?三届不知道,不是也相安无事万年?”


“有关系,…”方诸说:“你输给了龙神,心有不满便要毁天塌地,你失去万民信奉,苟且于水井,为了重塑神格,你叫相柳打开北冥的大门,让妖魔鬼怪去人间为非作歹,再以天神的身份平定祸乱,骗得百姓信仰。好借机建立你的天罡神域。”


方诸哽咽着:“你骗我,骗所有人…”


“人人其实都活在谎言里,真相啊,正邪啊,有时候并没有意义。孩子。”玄穹舀了一勺药到方诸唇边:“小时候孤也是这么喂你吃东西的,乖,张嘴。”


方诸眼眶深红,带着绝望的恨意看着玄穹。


紧闭的双唇是他的回答。


玄穹很高,即便坐着,方诸也要抬头才能看见他的脸。


那是一片熟悉的沉郁。


方诸撑起身就要往床下跑,玄穹单手便控制住了他,一把贯回床上,摔得咯噔一声。


方诸不肯张嘴,玄穹便捏开他嘴巴往里灌。药被强灌进喉咙里,苦而涩,却比不上心里的滋味。


灌完了药,玄穹给方诸把脉。虚的快枯竭的脉总算有了几分活头,但还是坚持不到肉身出生那日。玄穹便照旧拿了几颗灵石来。方诸是绝不肯助纣为虐,吸食里面的灵气的。


玄穹便会把灵气抽出来,也逼他吞进肚子里。方诸全力挣扎,断断续续还能使出仙法来,霜还横逼玄穹的脖子。


玄穹把这动不动就从犄角旮旯蹦出来戳自己一下的剑转个圈,猝然穿过方诸小腿,钉如床下。


只听得细微的咔嚓声,骨骼折断。


“呃!”方诸哽声,剧痛令他眼前一黑,浑身发着抖。剑森寒,伤口处结了冰。


“谁让你没有一日消停时候?肉身成圣,没了法力也不耽误的。一点小伤,三四日就会好。”玄穹起身说:“且让孤歇两日罢。”


玄穹要走时,方诸从痛里勉强拾回一分理智,他声音疼的发抖:“…白振易究竟是怎么死的……”


玄穹对方诸似乎有着用不完的耐心,他回头说道:“本来不想杀他的…”


即便是意料之中,方诸还是觉得胸膛里痛的要命。


玄穹说:“他生性就比你多疑,不知怎么便怀疑孤的身份,还总想找办法证明。即便如此,孤也未曾对他动过杀心,毕竟养了三千多年,也是有感情的。”他轻蔑地冷吭道:“怪只怪他不知天高地厚,非要带着你跑。”


方诸紧闭着眼,脑海中反复都是白振易那句:我们离开九重天,然后不要再回来了…


他那时觉得白振易是个没有责任心的小白眼狼,殊不知愚的是自己。


“是我…太信你…”


方诸苦笑着喃喃自语,近乎泣声,“我竟还为你伤了旭儿…”


玄穹淡淡地看着他。


方诸说:“天生仙骨,孤月独明…除却我也没人养得了你的肉身了罢。”


玄穹不解其意。


只见方诸握住了霜还的剑柄,然后用力抽了出来,反转剑身对着自己:“…你休想。”


话音刚落,剑尖狠狠刺向自己的心脏。


霜还刚刺破胸前衣襟,就在天神一个响指间变成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色花朵。方诸将花用力按在自己胸膛,揉出了一片血色的花汁。


他看着自己双手,目露崩溃的茫然。


两道金色的细锁链缠上他两腕,分别绑到了塌两侧,让他老老实实躺在床再不能乱动。


“手不听话就绑手,嘴不听话就堵嘴,外面还有很多关心你的人,破军啊、灵璧啊、度厄啊,哦,还有汉阳仙君,你大徒弟。今早还跪在外面求见你一面。”玄穹用拇指擦去方诸眼角的湿润,温和地说:“就当为了他们,鉴明千万别做伤害自己的蠢事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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